中學時我最歡喜跑公共圖書館借書看,那時候想當文藝少女,也借過米蘭.昆德拉的《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》,但是讀不懂,與他的緣分就無疾而終。是的,我最早期是讀小說的人,直至大學畢業那年才接觸現代詩,而因為詩的緣故,我第一間認識的香港獨立書店便是旺角序言書室。

數月前,序言成立十周年;同時台北的淡水有河Book獨立書店突然在網上宣布結業,主因是店主同是詩人的隱匿癌症復發。2011年,我帶著首本詩集《淡水月亮》參與台北國際書展,並在有河Book舉辦新書分享會,當時隱匿問我:「詩集名字的淡水是指台灣的淡水嗎?」,「當然不是。」

後來我移居台北是後來意外的事。但說來慚愧,搬來台北三年多,自己並不是常去有河買書的熟客,所以它要結業,我傷心卻又彷彿沒有資格傷心太多。但我內心卻對它有話想說,於是寫詩,於是有了這首〈最後,剩下我們這群傷心的人〉,謹以詩當作懷念與祝福。

最後,剩下我們這群傷心的人

河邊的人影聲浪歡喜混沌
他們看著,夕陽的靈魂
每日都必須凋謝一次的煙火
碎裂的美麗

惟獨流浪貓的眼神不同
惟獨玻璃窗上的詩句不同
惟獨這位於二樓的浪漫冤獄不同
這家人虧欠著自己,但不虧欠夕陽

在觀音山祥和的面前
眾多詩人都曾流浪於此
把世界不懂得自己的心事
透過河流傳遞,彷彿向觀音許願

願神明祝福手無寸鐵的流浪人
流浪貓,流浪狗,流浪蚯蚓
流浪夢想,流浪書店
流浪的詩,甚至是,流浪的癌症

然而,命運能夠許願嗎?
接受失聲的祈禱嗎?
寫詩的人不知道
開書店的人也不知道

最後夕陽燒了十一年
每日都死得那麼令人傷感
最後,剩下我們這群傷心的人
步出錯誤的捷運站,繼續虧欠他們

文/陸穎魚(詩生活店長)、圖/網絡照片